新京报:对你而言,当时最痛苦的是什么?
宋学文:疼!24小时不间断的那种疼。受到核辐射,身体上最明显的一个症状就是皮肤溃烂。我最开始是右腿不能伸直,之后就变得红肿,全是水疱。还有就是肌肉坏死,眼看正常的手指,慢慢变得像筷子一样。现在我右手的手指也都被截去了一半儿。说实在的,这些肉体上的痛苦我还可以忍。真正让我感觉到压力很大的是,出院之后的精神压力,那段时间我很自卑。
新京报:治疗结束出院之后,你是怎么生活的?
宋学文: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不觉得什么,等真正离开之后,我发现生活处处都需要别人照顾。自己坐都坐不稳,吃什么东西也要额外注意,稍不留神就会拉肚子。有次我上厕所照镜子,被自己吓了一跳,那次真的是击溃了我心里的防线。面对自己残缺的身体,真的有点害怕。说实在的,那时候我很自卑。
谈妻子 “她的鼓励,让我乐观去生活”
新京报:你曾说过自己能坚持下来,妻子的帮助很大?
宋学文:我和妻子是后来在北京认识的,她也是吉林人,没嫌弃我,每天背着我上下楼,照顾我的饮食起居。我们俩结婚了,她经常鼓励我,要我看开些,乐观地去面对生活。结婚后我俩就回吉林老家,在山沟子里开了个幼儿园,生活那时还能过得去。
新京报:目前家里的收入主要靠什么?
宋学文:我和我爱人2008年的时候办了一个幼儿园,之前主要是靠这个。我家在农村的山沟子里,一个孩子收350元,还供饭。但现在也不行了,有时候每年最好时是能够持平,大多数还都是负债经营。
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开始通过微信,卖家乡特产大米。每袋挣个几块钱,想让自己有个事情做。上个月还好,挣了800多块。
新京报:卖的大米都是你自己搬吗?
宋学文:嗯,也没钱雇人。一袋差不多三四十斤,主要就是靠右手来搬。之前治疗的时候,五个手指其中的一个被完全截去了,其余的四个也都被截了部分,植了皮。看上去还挺吓人的,像这样应该不能说是手了吧。
用力多的话伤口会疼,然后肿。但还是咬牙干下去吧。自从有了孩子,我就意识到,作为一个丈夫、父亲和男人,这些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。
谈儿子 “孩子还小,想给他一个保障”
新京报:后来病情有复发吗?
宋学文:核辐射这种病是终身潜伏的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暴发。当时出院时还被告知,因为核辐射改变了染色体,丧失生育能力。但前年,我意外得了一个大胖儿子。我和妻子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到他半岁的时候,我和妻子看着他,还都不敢相信。儿子真的是我生命中的奇迹。他让我觉得生活又有了奔头,好日子就要开始了。
新京报:孩子现在多大了?
宋学文:27个月,男孩儿,特别可爱、懂事儿。刚还叫我去吃饭。结果一个没站住,摔地上了。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儿子,他还太小了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能有个好身体,然后可以照顾他,给他一个保障。
新京报:儿子知道你生病了,而且很严重吗?
宋学文:孩子还小,很多事情不懂。但他知道照顾我,很听话,有时给我捶背。前几天我摔倒了,他赶紧去扶。但说实话,我现在的身体,就像脖子上悬着一把利剑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,心里真的是没底。
新京报:以后还有什么打算?
宋学文:当时第一次治疗的时候,医生说我只能活到40岁,今年我41岁了。其实这些年都习惯了,笑着面对吧。现在生活上的不便就是记忆力受到损伤,有的人见第二面就不记得了,肌肉也在萎缩。如果可以,多活一段时间,陪着孩子。
本版采写/新京报记者 潘佳锟 实习生 张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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